四川三台县78岁老奶奶丁玉琼在网上发了一条求职信，引起广泛关注。这可能是史上最卑微的求职信了：

丁奶奶，女，78岁，原国营三台丝厂下岗职工，现为维持生计和养老，不给政府添麻烦，不让领导烦心，决定自救，寻找相应工作……性格：逆来顺受，善于忍气吞声，委曲求全，从不惹事生非……

这条求职信，很有可能是找人代笔的，但是却很好地表达了丁玉琼的想法。尤其事“逆来顺受、委曲求全，从不惹事生非”这样的表述，也许是她的原话，因为你在任何规范的求职信上都看不到这样对自己的贬低。这种卑微让人心酸。

这样的事情，很容易让人想到民生保障不健全，或者当地政府的缺位。但是，丁玉琼的遭遇，却和制度没有太大关系。她每个月有2800元退休金，在西部小县城，也算是“老有所养”了。正常情况下，这些钱够她花的，而且还有可能每月省下几百块。

丁玉琼的困境在于，她有心脏和脑血管疾病，每个月要花不少医药费，扣掉医药费，她的钱就不够生活了。她有子女，但是子女也都是下岗职工，生活也陷入了困难。她实在不忍心再去麻烦子女了。所以，尽管78岁了，她还是想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来养活自己。

对一个生命来说，这就是最艰难的状态：政府或者养老制度，并没有忽视她；有子女，但是也没法帮到自己。而她自救的想法也很难实现，因为身体原因，很多工作她不能胜任。也许有个聪明的年轻人在她身边，想通过“最卑微求职信”制造一个热点，来争取社会的救济。

恰恰是社会救济，是我们这个社会的短板。很多年轻人有买商业保险的意识，但是老年人却不在商业保险的覆盖之内，他们既没有意识买，也没有实力买（很多保险过了年龄也不能买了）。个人晚年的境遇，很多时候都只能依靠天命：给一个好身体，不要受太多伤痛折磨，到老了就忽然痛快死去。这已然成了很多老年人的梦想。

这就是生命的“赤裸状态”，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脆弱无助。但是，婴儿是希望，可以凝聚周围的爱心，而绝望的老年人才是真正的“赤裸”。只能把自己完全呈现给厄运、疾病，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。

我小时候在老家农村见过这样一幕。一位没有子女的老人，80多岁还在田里锄地。他只穿一件黑色棉短裤，赤裸上身，皮肤晒得黝黑，脚上也没有鞋子。他身体前倾，几乎跪倒在地上，在大太阳下像一个雕塑。这个景象让我感受到生命的艰难，当场落泪。没过多久，听说他就去世了。

像丁玉琼这样的老年人并不少见。每个月2800元退休金，在小县城也算体面。更多的农村老人，则一无所有，连基本的养老保障都没有。目前的新农合，可以为老人提供一点“补助”，但是每个月几十上百元，即便在农村，维持日常生活尚属勉强，在突临的疾病面前，基本于事无补。

除了政府应该想办法提高最贫困阶层的养老保障之外，全社会都应该关注这种“赤裸生命”状态。经常看到有人在众筹平台筹款，说明面临这种绝境的人实在不少。即便是没有故事的普通人，也多少能够利用网络获得陌生人的一些支援。这其实告诉我们，其实社会上普遍存在想救济他人的愿望与力量。每人帮助一点点，对一个具体的生命来说，就是救命的稻草。

因此，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社会救济机制的完善，希望政府能给民间探索社会救济以更大的空间。前几年慈善业的一些丑闻，几乎让这一行陷入重建状态。希望社会救济能够步入良性发展的轨道，让像丁玉琼这样的老人受益。

一个78岁的老人，写下如此卑微的求职，那就不是求职，而是求救，是无奈的哀鸣。社会不能无视这种声音。

张丰 时评作者